塞車 (Macet)



 超過千萬人口、大量湧入的汽機車、不太便捷的大眾運輸系統,以及雨季午后陣雨造成的頻繁淹水等等,讓印尼首都雅加達如不定時炸彈般,隨時都會爆出或大或小的塞車潮,難怪當地居民只能以自我解嘲、幽默的態度喟嘆「我們都將在車陣中逐漸老去!」。
對大多數雅加達市民而言,身處「堵城」之稱的首都雅加達討生活,每天得面對的棘手問題,最不確定就是難以掌握的交通狀況。
因此印尼語Macet (讀音Mah-Chet)意思是「塞,就成了雅加達市民最常使用的語彙之一,它已司空見慣到完全溶入市民的日常生活之中。根據印尼國家發展規劃部與專家們的推估,雅加達的交通阻塞問題,每年平均造成約50億美元,約合新台幣15百多億元的經濟損失。
Macet不但浪費了印尼的油氣、市民的時間與可觀的人力資源,也造成環境汙染與市民健康等無形的社會損失,但也創造了不少工作機會。而最讓雅加達市民感覺自在的是,市民可以為任何的遲到早退,找到完全不會有歉意感的藉口。這也為原本就悠哉過日子的印尼人,在現代化的大都會裡,找到一個合本性的彈性作法,但對事事講究準時的他國人民而言,也只能慢慢適應印尼橡膠特產所延伸出來的橡膠彈性時間(印尼語jam karet,即英語的rubber time)!
雅加達塞車情況究竟有多嚴重呢?無論根據英國機油公司Castrol的調查報告,或是衛星定位系統的「刹車與啟動指數」(Stop-Start Index)顯示,雅加達的塞車紀錄都高居世界榜首。
另總部設在荷蘭的全球衛星定位製造商Tom Tom根據全球6大洲48個國家的390個城市,進行為期一年的交通流量分析統計後,2017年公布全球最會塞車的25個城市排行,印尼雅加達以塞程度超過正常流量的58%排名全球第3名,僅次於墨西哥城的66%與與曼谷的61%

亞運為雅加達交通把脈
1962年雅加達首度舉辦亞洲運動會時,主場館蘇卡諾運動廣場 (Stadion Utama Gelora Bung Karno, GBK/ Bung Karno Sports Arena Main Stadium,舊稱Gelora Senayan Main Stadium, 1969-2001)鄰近地區,還算是雅加達市的南部郊區,對當時人口僅約2百萬的都市而言,該周遭地區尚未形成所謂的交通問題。
時隔56年後的2018年,雅加達再度舉辦亞洲運動會時,市區人口已超過1千萬,蘇卡諾運動廣場附近早已發展成為南區的金融商業中心,交通打結也已習以為常,因此當印尼政府決定承接越南放棄的亞運主辦權後,雅加達的交通問題馬上躍升為印尼政府最傷透腦筋的項目之一。
雖然過去50幾年來所累積的嚴重交通問題,雅加達政府也曾嘗試透過各種交通解決方案予以處理,例如曾經計畫發展單軌電車、輕軌與捷運系統,但結果不是只做一半,就是落入紙上談兵,因此政府乃決定先以公車專用道(Busway)方式發展雅加達的快速公車大眾運輸系統(Transjakarta BRT),從2004年執行以來,由於路線逐年增加,其便捷性已深受民眾歡迎;另從20032016年間也曾在ThamrinSudirmanGatot Subroto三條主幹道上實施三合一的交通管制政策(3-in-1 traffic restriction policy),鼓勵共乘,初期成效尚佳,但後期由於延伸出不少社會問題而停擺;此外,也曾考慮試辦單雙號車牌限行措施(Even-odd license plate number regulation policy),但政府始終裹足不前,直到碰上2018年的亞運在雅加達舉行,才由政府做通盤檢視後,多管齊下整頓主要市區的交通,包括首度實施單雙號車牌限行措施、美化雅加達公車大眾運輸系統、鼓勵民間新興網路計程摩托車叫車服務業者與全體市民共同配合,為順利解除亞運期間的交通問題而努力,更期待透過亞運改善首都交通的國際形象。
2018818日的亞運開幕式上,特別播出為印尼總統佐科威預拍的短片,片頭忠實呈現雅加達的交通壅塞情況,連總統座車也深陷車海而動彈不得,但佐科威為準時趕赴亞運會場主持開幕儀式,決定從車陣中步出總統座車,化身重機騎士,頭戴全罩式黑色安全帽,如Ojek騎士般穿梭在交通混亂的大街小巷,途中還特別安排禮讓小學生過馬路的温馨畫面,然後,才轉由佐科威總統親自騎車飆入亞運主場館,順利為亞運開場。此舉不但為佐科威總統搶盡風頭,也為參加雅加達亞運的選手們打一劑預防針,柔性地請大家多多包涵雅加達的交通。

曾經的三合一交管政策
印尼1980年代經濟快速發展,大量人口湧入雅加達,但道路的規劃與設計始終趕不上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高樓華廈,以及散佈城市各角落的違章建築,居住、交通與就業等問題,長期以來已成雅加達政府必需面對的現實問題
為了疏解市區主幹道上的交通壅塞問題,雅加達政府曾經2003年有樣學樣推出了上、下班交通巔峰時間的三合一(3-in-1)小客車共乘政策,規定早上七點到十點、下午四點到七點,每部車子含司機未坐滿三人,不得幾條主要道路。這個措施的執行稍稍減輕了主幹線的交通負荷,也創造了不少新的就業機會,它提供市內老弱婦孺與失業者一個臨時就業的機會,只見這段管制時間裡,總有許多男女老幼,尤其是抱著幼兒的婦女,沿著即將併入主幹道的各街口站立招手,並比出食指或食指與中指,表示可以提供12位乘客的服務,這份新興行業就被稱為路騎士或三合一騎士(3-in-1 jockeys)
準備開車上路者即可按實際需求人數,引進中意的Jockey後,名正言順開上管制幹道,否則逃交通警的鷹眼,所付出的代價更高。Jockey的收費標準從一萬印尼盾(25元新台幣)到數萬印尼盾不等,端視路程長短與Jockey下車地點的交通是否便而定。
三合一政策的推行,同時延伸出不少的問題與機會,最明顯的問題是主幹線周遭的支線道路更加壅塞了,但相對也增加了一些新興就業機會,例如身陷難以動彈的車陣裡,車子要迴轉或左右轉彎,就得靠隨時竄出為你以身擋車,並協助脫困的臨時交通指揮幫忙,只要您願意搖下車窗,付點小費;堵車無聊,馬路上自然就會出現推銷給成人的香煙、報紙與雜誌,以及兜售安撫吵鬧小孩或止餓用的各種玩具與點心小吃;當然,還有表演藝術工作者人妖現身及業餘吉他歌手的高歌,在街頭無奇不有展現。他們為雅加達的塞車大環境增添了不少色彩,也減輕了開車者因為不耐而猛按喇叭所產生的噪音。這些世俗人眼中的不務正業者,他們算不算正在為這個都市累積功德?
雅加達政府之所以宣佈從2016516日開始,讓施行了13年的三合一政策走入歷史,主要原因是這個政策早已引發一些社會問題,例如兒童或年輕人不再上學唸書,寧可流落街頭充當馬路騎士賺取零用錢,至一些為人父母者還將小孩出租,讓專業的女性馬路騎士當成賺錢的工具,尤其更有不肖業者為了讓孩子能乖乖配合搭車或上車不哭閙,會以藥物加以控制,而且越來越多的小孩淪為賺錢的工具。
為了避免延伸更多削基本人權等社會問題,身為世界上最塞車都市之一的雅加達市政府,不得不面對市區塞車勢必日嚴重的考驗,忍三合一共乘政策大聲喊停。讓交通回歸自然流動,並耐心等待捷運系統的逐一開通。

計程摩托車
靈活性十足,計程摩托車(Ojet)早已成為雅加達大塞車時的最便捷交通工具。幾乎每個略商機的公車站或街角,都可以看到摩托車騎士聚集,守株待以各種形式展現Ojek服務標示,向任何可能的顧客打招呼比手勢,表示他有意提供個人的載送服務。當然有些Ojek顧客,也常把他中意的騎士納入專用名單,需要送服務時,隨時以手機呼叫,有點像台灣北投地區還存在的摩托車限時專送服務。
比較專業的摩托車騎士,通常會穿著類似防彈背心的緊身皮衣,不但看起來比較帥氣,也可避免因為衣服隨風飄,而造成行車安全問題。但有些兼差消遣型的騎士則穿簡單,加件外套就可以提供兜風型服務。Ojek著它可以自由穿梭於車陣與街頭巷尾,儼然成為塞車時段的都會通勤族為個人解決交通擁塞問題的唯一憑藉。
根據印尼政府規定,所有摩托車乘客都得戴上安全帽上路,無論帽子的安全指數如何。只是在交通警察較多,空氣汙染嚴重的地區,確實是人人遵守,甚至幾乎都是全罩式頭盔;但只要一到不見交警或空氣新鮮的地方,還有誰會願意戴上悶熱的安全帽呢!
第一次搭乘Ojek的乘客,首先得面對的最大挑戰就是,如何下定決心把五味雜陳的安全帽戴上,然後才上路。
傳統Ojek基本上不屬於政府核准的公共交通工具,因此,如果選擇搭乘這種計程摩托車,一切後果可能都得由自己承擔。
除了交通上的安全疑,傳統計程摩托車長久以來所引發的爭議時有所聞,例如車資收取没有設定基本原則,得由乘客與騎士當場討價還價,至漫天喊價,造成Ojek的形始終未能改善,而且摩托車騎士每天花費約十個小時等待接客工作,但載客機會時好時壞不太穏定,其他時間就只能閒街頭,平白浪費緩解都會交通問題的二項重要資源-摩托車與騎士。
進入網路世代後,傳統漫無章法的Ojek載客服務方式,已有改弦更張的大趨勢。近些年來嗅到商機的業者開始從國外引進或自行開發提供透過App摩托車叫客的服務系統。原有的二家是直接引進國外叫車服務系統,一家是總部設在新加坡的Grab叫車系統,由於比較瞭解東南亞國家文化,能針對各地交通情況與用車習慣提供多元載客服務,摩托車與腳踏車也在叫車服務項目之列;另一家是來自美國的Uber叫車系統,但因其服務規模不夠大,始終無法攻下市場,已將業務出售給Grab,正式退出印尼市場
第三家是由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取得商管碩士學位的印尼年輕企業家納迪姆(Nadiem Makarim)所創立,他透過對印尼Ojek市場現況的了解,以及搭乘顧客的反應與需求,發現計程摩托車在印尼雅加達等大都市尚有很大的市場發展力,乃全心投入開發本土Ojek網路App叫車服務系統,稱Go-Jek
G0-Jek 公司2010年創立時,只有20名摩托車騎士加入載客服務,但從20155月正式上線推出後,由於能迅速為消費者與騎士搭起溝通橋樑,互蒙其惠而大受歡,短期內已吸引超過1百萬名包括機車騎士與汽車司機登錄加入載客服務,服務地區除首都雅加達外,還遍及萬隆、泗水與峇里島等50幾個都市與地區,不但初步滿足印尼都市民眾對搭乘個人交通工具的實際需求,也為騎士們增加收入,促進家庭與社會的安定。2017年納迪姆獲選為社群媒體最受歡迎的企業執行長。
Go-Jek引進的高科技預訂系統與統一的服務收費標準,也正好為原本紊亂無章的傳統Ojek下藥,印尼的交通服務方式已經開始改變。Go-Jek公司招募訓練自己的騎士,統一發放色制服、色安全帽,以及接客使用的智慧型手機,在街頭形成一股搶眼的綠色大軍,他們除了載送乘客外,也協助運送各項生活所需,讓市民生活不再受制於惡劣的交通情況,人力的充分有效運用,也成為活化印尼經濟的動力。
乘客在叫車前,App系統也會顯示出發點到目的地的距離,並初估所需等待時間與車資,每公里以4千印尼盾計價(約新台幣10),由公司抽取車資的20%當營運成本,但能充分有效的掌握客源,也讓乘客得以安心快樂的搭乘。
雖然這項透過App叫車服務剛開始時也曾受到傳統業者的反對,但它推出後之所以能夠快速成長,就是因為此一服務方式可以充分滿足印尼都會民眾的實際需求,尤其是印尼快速成長的中產階級消費者。
Go-Jek公司所打造的網路平台中,除了叫車系統如Go-RideGo-Car幫助解決個人交通問題外,還提供各種隨選服務系統如Go-FoodGo-SendGo-BoxGo-Tix,協助處理取餐送餐、取件送件、快遞與購票等生活鎖事;另成立Go-Life平台,則提供諸如請人到家裡按摩、打掃、梳妝與修車等居家服務,並以Go-Pay網路平台整合所有服務系統的付費事宜
總之,已在印尼市場上領先競爭對手GrabGo-Jek創辦人納迪姆信心滿滿的表示:他相信印尼能夠引領東南亞的行動革命,讓Go-Jek成為「印尼之光」,也讓印尼人民的生活變得更加快樂美好。

塞車夢魘何時了
雖然雅加達的單雙號車牌限行措施已經正式執行,經過亞運洗禮升級的大眾運輸系統與民間交通運輸網路系統的加入等,已讓部分市民略有所感,但沈疴已久的雅加達交通問題依然存在,整體交通狀況普遍不佳,交通工具的服務品質也還參差不齊。雅加達依然持續提供不同需求市民各式各樣交通工具與服務方式,包括一種類似Ojek提供載客服務的計程人力腳踏車,在雅加達老城火車站,以及Fatahilah廣場鄰近地區,為顧客提供短程的交通或觀光服務,讓曾經活過那個年代的人,可以重溫舊夢;還有其他的傳統交通工具如通勤電聯車(Kereta Rel Listrik)、一般大巴士、雅加達專線公車(Transjakarta)中型巴士(KOPAJAMetro Mini)小型交通車(城市交通車Angkutan KotaBlue BirdExpress等計程車)迷你交通車巴駕(Bajaj)人力三輪車(Becak)及馬車(Kereta kuda)等,也都還盡責地在馬路上奔波。
如果有那麼一天,現代化大眾捷運系統在雅加達逐線誕生,這些多姿多彩的交通工具會不會就此逐漸褪色?塞車夢魘是否也會跟隨著消失呢?
只能保持樂觀吧!也祝福雅加達都會區用路人續享受塞車的滋味囉!Silakan menikmati kemace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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