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

齋月大事

一年一度的返鄉潮隨著開齋節迫近，開始在各大都市裡湧動翻騰。

在都市裡打拼的異鄉遊子，勤奮工作了一年，最期待的就是開齋節前夕能趕回家鄉與親友們團聚。

雅加達的蘇卡諾運動廣場(Gelora Bung Karno)上，舞台再度搭建，深夜的麥克風試音、清晨主持人廣播聲音，以及樂團歌聲再度擾人清夢，都會區裡的遊子們攜家帶眷湧入廣場，頓時間，因齋戒月而沈寂了3個多禮拜的各個大型公共活動空間，包括格瑪腰蘭國際展館(Expo-Kemayoran)廣場等，再度鮮活地動了起來。

印尼首都雅加達近五百年的成形過程中，除了現存原住民北大維(Betawi)與巽他(Sunda)族人外，第一波外來族群包括1619年荷蘭殖民統治印尼後，荷蘭東印度公司陸續從中國大陸強力引進的福建人、掃蕩台灣小琉球與印尼香科群島後送進來的當地原住民遺孤、從孟加拉與斯里蘭卡搶奪來的葡萄牙奴隸、南印度的摩爾人(Moors)，以及從南蘇拉威西、峇里島、馬來西亞等地遷移進來的各族裔人，他們不只是為荷蘭東印度公司效命，也奠定了雅加達多元族群文化的根基。但逐代淡化的祖先記憶，讓他們忘卻了先祖們的返鄉路，日久他鄉變故鄉。

印尼經濟大幅邁開腳步發展後，就像磁鐵般吸進了印尼各地居民，千里迢迢移居雅加達尋夢、築夢、圓夢。這一批批遊子還記得自己的根在那裡，因此每逢開齋佳節必定放下工作，舉家返鄉，與親朋好友團聚，就連熱鬧滾滾的政治事件也得順著人民的期待調整適應。

例如，2012年開齋節(Idul Fitri)前一個禮拜，雅加達特區省長的競選剛告一段落，時任省長的法烏茲‧波沃(Fauzi Bowo)與他的搭檔納拉(Nachrowi Ramli)，在印尼新生代政治人物佐科威與鍾萬學(Joko Widodo & Basuki Tjahaja)的挑戰下，暫居下風，必須透過第二輪選舉一決勝負，但雅加達選民才管不了那麼多，人民選擇先安渡齋戒月並返鄉過完開齋節後，再回頭關心第二輪的選舉。

時隔二年後的開齋節前一周，2014年的印尼總統大選投票剛才結束，時任雅加達特區省長不到二年的佐科威，挾其在雅加達的執政優勢，與前副總統卡拉(Yusuf Kalla)合組競選印尼總統與副總統，與另一組實力雄厚的大印尼行動黨(Gerindra)主席波拉博沃 (Prabowo Subianto)與國民使命黨(PAN)主席哈塔(Hatta Radjasa)一決高下，最後佐科威雖然取得勝利，但卻遭到敗選者一狀告上憲法法院，致使總統大選結果一時難以落幕。

選舉一時，在等待憲法法院宣判之前，市民日常生活還是得過，更何況適逢齋戒月期間，開齋節也將接踵而至，為了讓在都市裡辛苦討生活的市民，能安享一年中最重要的大節日，雙方陣營也只能將政治選舉的紛爭擺一邊，一切等待與人民共同歡度佳節後，再繼續傷腦筋吧!

返鄉趣事

根據印尼交通研究與開發機構的調查資料顯示，2014年開齋節返鄉人數近2800萬。其中，屬雅加達大都會區內的雅加達市(Jakarta)、茂物市(Bogor)、德博市(Depok)、當格朗市(Tangerang)與勿卡西市(Bekasi)，返鄉人數即高達1341萬人，其中550萬返鄉客來自雅加達市，而返鄉人潮中約有800萬人是返回鄰居省份-中爪哇，是返鄉者最多的省份。

為了讓遊子們能平安上路回家團圓，印尼政府每年都得出動十幾萬名軍警，協助維持開齋節長假的交通安全與社會治安。

開齋節返鄉(Idul Fitri exodus)是在雅加達大都會區裡打拼的數百萬異鄉遊子們的年度大事。返鄉的印尼語pulang kampung 或爪哇語mudik，也成為人們見面時最常談論的開場話題。

没有經濟顧慮的民眾，搭飛機或開私家車；有固定工作領薪者，搭有冷氣的火車或大巴士；喜歡自由自在上路者騎摩托車；經濟上勉強可以返鄉者，大夥兒擠著搭乘票價極其低廉，而且可以吹自然風的經濟艙火車。無論如何，每個人都希望能在開齋節前夕重返家門，與家鄉親人團聚。但總還有一大批無法湊足盤纏者，只能繼續待在雅加達討生活，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走上迢迢返鄉路。

有些比較貼心的大企業，為了讓員工能夠開心順利返鄉，以及過完佳節後也可以準時回來上班工作，都會安排舒適的大巴士車隊，依不同返鄉路線分送員工回家。大企業透過行動為員工或顧客服務，營造企業形象，贏取人心，政治人物也樂於參與各式各樣的返鄉活動，博得選民的歡心。企業出錢張羅，政界出人共襄盛舉，各取所需，獲益者真的會是一批批急欲返鄉的遊子們嗎？

毫無疑問，答案「是」。因為想舒服坐在冷氣車裡返鄉，並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享受的機會。只是他們也得非常有耐心，一大早，天光未開就得到集合地點排隊報到，隨後還得配合公司負責人、政府官員及開道交通警察們的時間，在冗長致詞儀式後，再以如賽車般舉旗起跑方式，由警車開道，浩浩蕩蕩上路返鄉。

數以百萬計的保姆與司機們，也隨著開齋節的返鄉人潮，歡天喜地回家與親人團聚過節，但這可苦了雅加達的有錢人家，尤其是家庭主婦們。因此富貴家庭成員不是舉家出國旅行，就是直接進住大飯店，等待保姆們從鄉下回來。但對一般家庭主婦而言，得親自下廚做羹湯、打理房間、洗衣帶小孩，無不叫苦連天，而最讓大家擔心的是，保姆會不會不回來。因此「保姆回來了没？」也成了雅加達主婦們這段期間彼此常用的問候語。

遊子們返鄉，除了一解思念鄉親之情，也為每個鄉村注入一股股新的活水。他們把一年來的積蓄與節日補貼等帶回家鄉，無論是為家人買頭耕牛、一片土地，或是修繕房子、投資小本生意，資金流入鄉村，不只讓鄉村的經濟活絡了起來，也縮小了印尼經濟成長的城鄉差距。根據印尼中央銀行的統計資料，該行每年為開齋節準備的大約70億美元資金中，約有60%流向地方。而學術單位-印尼科學院(LIPI)也證實，每年開齋節返鄉人數與流向地方的資金成正比，開齋節返鄉人潮，一直是提高地方經濟活動與成長的重要因素。

如果可以在家鄉找到謀生機會，有誰願意離鄉背井，到大都市裡辛苦討生活呢！印尼城鄉發展的失衡，是造成開齋節返鄉人潮年年上演的主要原因。

根據雅加達市政府城市人口與市民登記署(City Population and Civil Registration)的資料顯示，過去鼎盛時期，每年開齋節過後，總有返鄉者呼朋引伴進入雅加達，以2004年為例，當年就有約20萬新移民遷入，2007年始逐年遞減。到了2014年開齋節結束後，大概只有6萬名鄉村新鮮人，跟隨返鄉渡假者進入雅加達，他們可能成為雅加達的生力軍，也可能為人滿為患的大都市，再添幾許煩惱。

無論如何，雅加達趁著開齋節放長假，空氣清新了，塞車不見了，平日負荷過重的印尼首都也終於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養精蓄銳，準備再度迎接異鄉人的湧入，年復一年。